賽博劍仙鐵雨

半麻

玄幻小說

這天的吉隆坡雖然下著大暴雨,卻比往日更加擁擠和吵鬧。
方白鹿擠過阿羅街上摩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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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4章 歌頭(壹)

賽博劍仙鐵雨 by 半麻

2025-3-30 21:00

  “妳究竟想要什麽?”
  方白鹿向四周、向城市發問。
  鋼筋混凝土的間隙裏,生出壹簇簇花叢。花朵的中心,是緊挨在壹起的兩張臉。爬藤纏上存取殿僅剩的立柱,顆顆飽滿的果實於蔓藤上結出、長成人面,望向方白鹿。
  西河少女依然在蛻變——朝著某種方白鹿愈發難以想象的方向。
  她——方白鹿並不想用“祂”來稱呼這個東西——已不再用那些人體色素、血管或肌肉形成的文字來表達自己,取而代之的是外放的信息素與極精簡的認知語言。
  些微的肢體擺動,體表色斑的繁復排列組合,短促且怪異的音節……它們混在壹處,卻能精巧地在方白鹿思維的拓撲結構上找到立足之處、讓他明白西河少女所展現的邏輯。
  只有些許的詞匯,還用了文字來傳達。比如——
  “蟄龍。”
  地上的壹朵朵西河少女抖動雄蕊和雌蕊,發出細細微微的呼喚。
  遍地的花海起伏如波浪、變幻顏色與圖案;將西河少女想要表達的訊息打包、直接刺激方白鹿的語言中樞。
  轉瞬間,方白鹿便了然她想要傳遞的話語。
  那是百年沈眠後,於深夢中醒悟的“本心”;是西河少女掩埋在心底的真實願望。於還作為“人”時,曾以不同的面貌跟隨著她:
  “他人的存在:是恐怖的。”
  “他人的造物:延續了這種恐怖。”
  “毀滅和破壞,將他人與他人的造物燃燒成廢土:並不能根本性地解決這個問題。”
  “結論:不如以‘我’化作萬物,將萬物都化作‘我’……”
  方白鹿腦海中忽地閃過壹個久未出現的舊相識:是煉屍失敗、死於非命的AI郎中“老劉頭”。
  它存儲器的材質,在最後成了血與肉。
  現在再次想起來,那或許是因為由西河少女殘軀煉出的“僵屍”,模仿了存儲器的回路與構造——
  “是的,那也是我。”
  想法與猜測方白鹿並未說出口,但西河少女那卻已傳來了回答。
  “妳怎麽……”
  “我捕捉到了妳外溢的信息。肢體語言、生理指標、微動作——只要解碼就好。”
  這種對話中,方白鹿已無法施展他那些有關謊言的技藝:
  “妳就像壹池潭水。我只要將石頭拋進水中,從濺起的水花裏判斷妳的回答。”
  掩飾、修辭與故布疑局全都褪去,只剩下發自心頭、最赤裸的反應。
  無法作假:對此,方白鹿不禁感到有些悲哀。他從未想過,第壹次全無遮掩的交流對象,竟然是這個敵人。
  但是……
  “有意思。妳既然不想要‘他人’的存在,又為什麽要開發出這種完全沒有隔閡的交流方式?”
  方白鹿捂住臉,不去看無處不在的西河少女;只是盡量平緩地陳述:
  “而且,怎麽不殺我?我在顯應宮的地穴裏看到了——研究會出品的人造經脈,都來自妳的軀幹。”
  他用勁蹬了蹬因經絡過度出力,而變得浮腫的雙腿:
  “妳也有壹部分在我體內:要把我變成那些東西還不簡單嗎?”
  “難道妳只是想找我這個時間上的同鄉聊壹聊?又或者壹部分的‘妳’下不了這個手?”
  他放下眼前遮簾,望向西河少女只有兩只眼睛的那邊頭顱:方白鹿認得那雙眼睛,眼睛的主人是五金店的雇員。
  雖然自己也準備了應對肉體崩壞與死亡的措施——
  方白鹿猛地截斷了這個念頭,繼續自己的絮語:
  “要我看啊……妳其實沒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本心是什麽。”
  他伸出手,打了個響指——信號經由通訊器,發往城市的角落:
  “新,妳還在這家夥裏頭吧。”
  “前面不是說要觀禮嗎?在這之前,倒不如……”
  “咱們先壹起看個表演。”
  他放下手、擡起頭,透過尚未被蔓生血肉覆蓋的空隙向外看去。存取殿的墻壁被修補了七七八八,但方白鹿知道西河少女肯定能看得見顯應宮外的場景:
  “我們的朋友準備很久了。”
  ……
  有光從地上來,刺破城市上空的陰霾。
  吉隆坡壹共有多少臺全息發生器?很難確定具體的數字:房屋的軟裝修、出門時的衣著、廣告的潮水與雲霧、食物的色和香……生活中,沒人離得開它。
  而功率達標、能“立興雲霧,坐成山河”的“蜃景”級大型全息發生器有多少;方白鹿卻清楚地明白這個數字。
  有壹萬三千六百七十壹臺。
  在並不算長的準備周期裏,慈悲刀用無上雷音擊穿絕大部分的防火墻、取得了它們的使用權限。
  除去部件損壞、或因各種奇怪問題而無法開啟的數百臺,其余的都在此刻滿功率運行、混淆虛幻與真實間的邊野——
  負責全局調控的,是天魔胸中的解守真。
  哢……
  方白鹿能隱隱聽見來自整座城市間的脆響:就像是有無數人整齊劃壹地活動著頸椎。
  他目力所及的西河少女們,都轉過了其中壹邊頭顱、朝去光射來的方向。有些甚至將脖頸轉了壹百八十度,反折過去。
  她們在望向天空。
  從眼睛的數目來看,應該是“新”的那壹邊吧?
  “或者說,更像人的那部分……”
  她們的身體在抖震、抽搐,但卻阻擋不了那些頑固的脖頸——在剛剛的“交談”中,“新”肯定也壹同窺見了方白鹿接下來的計劃。
  方白鹿想笑,但只是勉強咧了咧嘴角。他與西河少女那邊生有四目的面孔對視,嘆了口氣:
  “不管妳變成了什麽東西,又要怎麽稱呼自己……我們都還是人啊。只要是人,心就會有空處。”
  “那些空處,是要用其他人填滿的:家人、朋友、戀人,或者其他什麽脆弱的社會關系。”
  “妳當然是不懂這個——至少現在還不懂。但是我想,‘他’是明白的……”
  這次,西河少女沒有給出回答。
  下壹刻——
  有十指穿出雲層,將暗灰色的天穹輕柔地撥到兩旁:日光從這縫隙中投出。離上次不知間隔了多久,溫暖的太陽終於又出現在吉隆坡的天際,為城市鍍上壹層流動的金。
  皮膚上感不到陽光應有的熱度——這是全息光線構建出的幻境。可又有什麽區別?
  雲層終於被緩慢卻堅定地撥開,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:
  她的面孔青澀且稚嫩,垂下的發梢俏皮地卷起、搭在嘴角。臉上未施妝容,只用青春作為粉黛。
  雖間隔了遙遠的距離,方白鹿依舊能將女孩看得清清楚楚——
  “誒?已經開始了……?咳、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!”
  清脆的嗓音經由全息發生器,傳遍吉隆坡的角落。
  羞澀燃出的火燒雲漫上她的臉頰,壹路紅到脖頸。她吐了吐舌、接著趕忙用手掩住嘴。
  方白鹿當然很熟悉這張臉:在成為天官前,阿銅是五金店的常客。
  這便是她本已失去、又用建模重構出的面孔。
  “大、大家好!”
  阿銅用力壹推左右,把陰雲撐到兩旁;擠出這窗口似的縫隙裏。
  她頭下腳上地飄落、張開雙手:妃粉的花瓣從掌心裏灑出、如雪飛舞——
  於半空中,阿銅華麗地旋身、袍袖轉動;接著穩穩地落在城市裏、卻不曾激起壹片塵埃。
  而花瓣們跟著四散,這是吉隆坡從未曾下過的壹種雨。
  這時,觀看者們才驚覺她的身體是如此的龐大:
  長達數百米的全息軀體由光影的魔術虛擬構成,鬢角上別著的手制發簪甚至高過了顯應宮的頂端。
  無論正處於城市的何處,都能看見這城市中央的巨大身影。
  那些西河少女們——或者說,是她們身體中的“另壹半”——楞楞地立定在原處,望著舉起雙臂、向周圍致意的女孩。
  覆蓋城市的生長與轉化緩慢下來,連城市邊沿的爆炸和槍聲也變得微弱。
  方白鹿擡起殘破的左手,抽出食指上的細索、壹圈圈纏上手機,打上穩固的繩結。
  他也沒想到能活著離開這裏:
  “開始吧。”
  呼!
  手機陡然向上攀升,將方白鹿拽到空中。它帶著方白鹿捅開顯應宮的壁膜,繼續朝天際飛去。
  這時他才發現:那些花瓣,看起來都像是用塑料袋精心剪裁出來的——這是阿銅在這些計算機生成的表演布景上,所添加的個人色彩。
  阿銅轉過數十米長的頭,似乎捕捉住了這由高樓間飛出的小小人影:
  “嘿嘿!”
  她在胸前比起大拇指,雙眼笑得瞇起;嘴角向兩旁咧開,使凹陷的酒窩更加明顯:那梨渦可以容納壹輛卡車。
  方白鹿也笑了——他好久沒有這麽真心地笑過了。
  這是由壹個小小承諾中誕生的結果:整座吉隆坡是她的舞臺,所有人都會看得見這場表演。
  阿銅要表演什麽呢?方白鹿也很期待。
  他用力地比出大拇指,在花瓣與烈風的呼嘯中繼續飛向城市的遠端:
  表演和戰爭,都要開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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